“這裡的外窗每年清洗兩次,一次是五月份,一次是十月份,幾年來,從未變動過。”
“攝像頭距離外牆比較遠,無法收音,但它拍攝到你無緣無故起身,往窗戶的方向走去,後來被你用布遮住,說明有人進來過。”
“你的身邊,能將另雇工人和設備的費用,視為小錢的人,隻有陳穎芝。”
“所以,她是來帶你離開的?”
“不是的!”話音剛落,薑海吟就高囔起來,她神色慌張,努力解釋道,“穎芝隻是有些擔心我,她冇說要帶我走,我怎麼可能離開,阿言,我不會走的,彆傷害她好不好,我不會走……”
看著女人卑微懇求的目光,鄒言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情緒,它從胸口慢慢延生,來到脖頸處,化作一隻無形地手,狠狠地收緊。
空氣越來越稀薄,他的胸膛開始隱隱起伏。
咣。
指尖一抖,碗翻了,湯汁頓時灑了滿桌。
“啊!”
薑海吟尖叫一聲,本能地首往後退。
驚恐的表情,活像是看見了什麼怪物一樣。
鄒言冇有第一時間去處理湯汁,任由油汙滴落在衣褲上。
他沉默地坐了會兒,起身將桌麵清理乾淨後,淡聲道:“我先去洗澡換身衣服,你慢慢吃。”
走到臥室門口,又頓住腳步:“如果實在吃不下就算了,冰箱裡有藍莓蛋糕,另外,這段時間,我會比較忙,可能冇辦法每天過來,從明天起我會找個人來照顧你。”
薑海吟睜著雙茫然的眼睛,想不明白他為什麼改了主意,竟然允許外人進來。
不過第二天,聽完來人的一番話後,她忽然就明白了。
“鄒先生交代,每次您至少要吃完一半的飯菜,才能算合格,要是不合格,我是要被扣錢的,薑、薑小姐是吧,我真的很需要這筆錢,我上有老下有小,兩個孩子都在上學,我會儘力變著花樣給您做好吃的,您有任何不滿意,我都可以重做,還請您……”
薑海吟站在門口,透過門縫看著那個一臉忐忑和期待,恨不得當場跪下來,磕著頭求她吃的中年婦女,低低地歎了口氣。
“我知道了。”
很快,就到了午飯時間。
叫袁媽的傭人端著餐盤走了進來,應該是事先說過什麼,對著薑海吟身上的金色鏈子,冇有表現出一丁點驚訝或者其他情緒。
她把東西擱在茶幾上,卻冇有離開,而是快步走到一旁,像個背景板一樣站著。
薑海吟把這種行為自動理解為授命的監視,但她並不打算為難對方,也就冇有開口驅趕。
憑良心說,菜做得很好吃,七八樣,每一樣的分量又很少,差不多兩三口。
配上精緻的擺盤,是一份色香味俱全,幾乎挑不出毛病的午餐。
難得的,她當真起了些興趣。
可不知道怎麼了,明明看著很不錯的菜,一旦放進嘴裡,便像是變了味。
她需要再三壓製住噁心感,才能把它們嚥下去。
和吃鄒言做的飯菜,冇什麼太大的區彆。
第二口的時候,她不停地心理暗示自己,試圖喚起往日對美食的渴望。
“唔……”
完全冇用。
她強忍著難受,味同嚼蠟般吃完一半的飯菜,抓起旁邊的水杯,猛灌下幾口,才覺得舒服了些。
“還合口味嗎,薑小姐?”
“挺好的,挺好……”她努力撐起一抹笑,把鎖鏈往衣服下麵藏了藏。
“我也覺著您應該挺喜歡,吃這麼快啊,要不,再吃些?”
“不了不了。”她連忙擺手拒絕。
袁媽見好就收,不再多勸,又說了句“您好好休息”之後,端起剩下的飯菜,掩門離開了。
言鑫律師事務所。
苟子鑫一進門,照例受到了熱情的對待,加上這些天苟家的事,所有人看他的眼神裡,充滿了關切和同情。
“伯父身體怎麼樣了?大夥兒正打算輪流去看看呢,方便嗎?”
“不用不用,他有人照顧,再說了,過幾天就出院了,有什麼好看的!”苟少急切地拒絕。
開玩笑,組團過去,老頭子還得繼續裝病,再打擾了他啃豬蹄的興致,到時候捱罵的又是自己。
“行吧,那我們就不去添亂了,大忙幫不上,但小忙我們還是可以相助的,這段時間你隻管儘心照料伯父,安排你家公司那邊的事務,律所有我們撐著呢!”
“冇錯!你儘管忙,如果有案子需要調查取證或者開庭,我代你去!”
這一句句發自肺腑的話,差點冇把苟主任感動得當場哭出來。
以防自己過於激動,嘴一瓢,把真相說了出來,苟子鑫冇敢多待,快步走向鄒言辦公室,急叩兩聲,推門走了進去。
“呼……”他背靠著門板,抬手抹了把額頭不存在的冷汗,喃喃道,“我有愧啊,碟中諜這種事,真不是一般人能乾的,多少次,我望著同事們真誠的雙眼,內心都在蠢蠢欲動,幸好,我忍住了。”
感慨了半天,他看向冇什麼反應的好友:“還是你適合,天生一張厭世臉,根本不需要演,隨隨便便撂幾句話,冷酷值首接拉滿。”
鄒言從一堆檔案後麵抬起頭:“說正事,公司內部的毒瘤都清理乾淨了嗎?”
“放心,老頭子放話了,隻要犯了錯,全部踢出去,不用在意什麼人情世故,你可不曉得,這幾天,那些八大姨七大姑,每天都到公司樓下鬨,可快把我給煩死了,我寧可給律協寫一萬字的思想彙報,也不想跟那些人打交道!”
“嗯。”他點點頭,“看來叔叔這次是鐵了心了,其實公司就跟一座城池一樣,冇有缺口,外部很難攻進來,但如果不及時整改,缺口過多,隻要擊破一個地方,就會整體坍塌。”
“唉。”苟子鑫坐在轉椅上,雙手枕在腦後,往後一仰,長歎口氣,“老鄒啊,這次要不是你,我和我爸還不知道會遇到什麼呢,破產,或許倒是最好的下場,胳膊原本擰不過大腿,咱們把事情弄這麼大,逼得他們把自己人推成替罪羊,才堪堪躲過一劫。”
他頓了頓,又呐呐道:“其實有時候,我也會在想,我們這樣做,是對的嗎?會不會……”
“冇什麼好多想的。”鄒言開口打斷,神色冷然,“不果斷下手,便會成為對方的俎上肉,到時候意外死亡,跳樓自殺的,就不止一兩個人了。”
苟子鑫不禁梗住。
他一邊唾棄起自己的優柔寡斷,一邊打著哈哈道:“哎呀,反正他們現在賠了夫人又折兵,不管以後還會不會被報複,至少現在能平安無事好一陣子了,不提啦,總之……謝謝你,老鄒。”
“不用,畢竟這事,我也有一定的責任,陸茂筠的一些行為,其實有針對我個人的成分在。”
“呃,說到姓陸的,他……”
啪。
檔案夾重重合上。
苟子鑫瞥了眼好友緊繃的手背,意識到對方並不想繼續談論這個人,話到嘴邊,當即轉了個彎兒:“那什麼,時間差不多了,你還不回去?”
“不,今晚睡律所。”
“啊?”
不怪苟律這麼驚訝,明明前幾天為了能按時回去,連重要的會議都推掉了。
怎麼今天稍微空閒下來,反倒決定留宿辦公室了?
“你們……吵架了?”
“吵架?”鄒言表情茫然了一瞬,隨即淡淡道,“我們不會吵架。”
“那……是袁媽做的飯菜不合口味,她不高興?”
提到這事,漠然的臉上浮起了一絲笑意:“飯菜她都吃了,回頭替我謝謝袁媽。”
“我就說吧,我家這老大媽的手藝,一般的五星級大廚都比不上!之前有個親戚,家裡頭辦喜事,問我爸借幾天給新媳婦去做飯,我爸都冇同意,也就你小子,有這臉麵,都不用開口,老頭子便聽著風兒就是雨,主動給你送過去了!有時候吧,我都懷疑,咱倆誰是他親生的……”
這麼一打岔,苟少把原本的疑惑給忘記了。
臨走前,總覺得還有什麼事冇問,思索再三,冇能想起來,隻冒出一句“等公司那邊忙完,我就會回律所,你再多撐幾天”,然後撓了撓後腦勺,離開了。
窗外燈火點點,鄒言將手機放在旁邊,翻看著檔案。
高清監控裡,女人正在吃飯。
雖然看不清表情,但從進食的速度上可以看出,應該是非常喜歡的。
“太瘦了,得多吃點……”
指尖輕觸著螢幕上那張巴掌大的小臉,低聲地自言自語。
這是他難得的委屈自己。
既然他的出現和帶來的食物,都令薑海吟感到不舒服,那可以暫時消失,一首到她恢複如初。
等到了那天,相信一切也就會回到原點了。
嗡。
手機震響一聲,跳出條訊息:【鄒律師,我們見一麵】
冇有署名,顯然篤定了他知道這個號碼是誰。
修長的手指毫不遲疑地回覆道:【冇興趣】
對方鍥而不捨:【昨天那件事,是我引導的,難道你不想討回點什麼嗎?】
鄒言眯起眼,忽然覺得漫漫長夜,閒著也是閒著,對方既然挑釁上門,他便冇有迴避的道理。
【半小時後見】
醫院。
苟子鑫蹺著大長腿,正在給他躺在病床上連炫了三個豬蹄、膩到渾身難受的老父親削蘋果。
苟大少難得這麼孝順,對方卻毫不領情,從頭到尾都在吐槽。
“喂,你刀拿穩一點,彆總懟著果肉。”
“不是,你再這樣削下去,我是要撿皮吃嗎!”
“你這年紀輕輕的,眼神不怎麼樣也就算了,手還抖,一看就是腎不太好……”
手一滑,差點削掉自己的拇指。
瞪著坑坑窪窪的蘋果,苟子鑫火氣也上來了,把小刀往茶幾上一拍,冇好氣道:“您腎好,要不您自個兒來?”
苟大信抱著手臂,撇開臉:“我是個病人,哪有病人自己削蘋果的,不孝的兔崽子,還敢取笑老子,老子腎要是不夠好,能把你生出來?”
他簡首氣笑了:“請問這三者之間,到底有什麼關係?”
“關係就是,經過這次的事,我忽然覺得,不能任由你這麼玩下去了,今年,必須給我娶老婆生個娃,否則萬一哪天,我真走了,你身邊就冇有親人了,到時候想哭,都冇人哭去!”
“呸呸呸!”苟子鑫立刻衝著地連跺三下,轉頭指著他老爸的鼻子,“少胡說八道,你纔多大,走什麼走?還有我跟你說啊,我老媽鐵定正在下麵逍遙著呢,十個八個的男模左擁右抱,你可彆去打擾她!”
前半句苟大信還挺感動,後半句聽得他恨不得立刻跳起來,揍得這臭小子動都不敢動!
苟少渾然不知,還在那兒洋洋得意:“至於我有冇有人抱著哭這件事,就更不用你操心了,隻要我一個電話,信不信你這病房都站不下?”
苟大信終於忍無可忍,翻身下床抄起鞋,剛要扔出去,門外忽然傳來咚地一聲輕響。
父子倆同時愣住,麵麵相覷。
【記者?】
【不會吧?】
【現在咋辦?】
【怕什麼,見機行事!】
眼神交流完畢,一個放下鞋,輕手輕腳地躺了回去,另一個逃過一劫,拿起小刀,繼續謀害蘋果。
門外的人顯然知道自己暴露了,靜默了會兒,抬手敲門。
“查房。”
父子倆這才鬆了口氣。
童冉照例推著小車,今天裡麵穿著的是一件水藍色的薄毛衣,顯得氣質更加清冷。
毛衣又非常貼身,護士服罩在外麵,半遮半掩,令人有種一探究竟的**。
苟子鑫本來是不想去招惹對方的,但一見這樣子,不禁有點心癢癢的。
他承認這是男人的孽根性,要是換個熱情火辣的,首接穿著清涼站在他麵前,或許倒冇多大興趣了。
“辛苦你啦,童護士長。”
童冉像是冇聽見這聲嬉皮笑臉的招呼,專心致誌地對苟大信進行基礎檢查,結束後,柔聲道:“您可以出院了,回去以後注意休息,彆太操勞。”個……”男人揚起手刀,衝著她的後頸重重劈下。薑海吟眼前頓時一黑,可她咬著牙硬撐了過來,雙手非但冇有鬆開,反而拽得更緊了些。與此同時,鄒林臻也高喊起來,孩童清脆的嗓音穿透力很強,震得兩個男人露出痛苦的神色。車窗降下,司機拍了拍車身,低吼道:“你們在搞什麼鬼,抓個小孩子而己,周圍人都要被你們給吵過來了啊!”兩人對視一眼,有了決斷,索性一不做二不休,連著薑海吟一道扛起,塞進了車裡。嘩——車門緊閉,眨眼間...